【导语】:荷兰人的设计,在欧洲算不上“之最”。它的时装周气势远输巴黎,却兼容并包,大胆地融合顶级时尚。它的工业产品噱头不多,却凭借着基础美学和社会意识的成功结合,行销万里。的确,在上帝创造了世界之后,荷兰人民创造了荷兰自己,著名的红灯区甚至都成为了荷兰新兴设计师的乐园。
【关键词】:荷兰旅游
【图文来源】:《旅行家》杂志
作者:陈婷
代尔夫特蓝瓷:从东方而来,又重返东方
代尔夫特蓝瓷 中国、日本和荷兰艺术的结合体
像往常一样,Joop de Wit先生在皇家代尔夫特蓝瓷工厂的工作室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桌上订单不少,似乎永远没有做完的时候。Joop已经习惯了,作为蓝瓷工厂最主要的画师之一,他已在这里工作了20多年。我进来时,Joop正专心绘制一只小花瓶。这种看似很像景德镇青花瓷的工艺品,虽源自中国,但到了异乡,改良也不可避免。“荷兰与中国的土质截然不同,中国土造出的瓷器显得玲珑剔透,而在荷兰我们用的是红泥,很难让它看上去白皙透明。” Joop解释道,“煅烧工艺要求也不同,陶器的烧成温度一般在900度,瓷器则需要1300度高温才能烧成,因此准确地说,代尔夫特生产出来的是陶器,而非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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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0年之前,代尔夫特有陶瓷厂23家,但之后就只剩下代尔夫特皇家瓷厂一家了。这家17世纪至今最具规模的陶瓷厂,不仅吸收了中国瓷器的釉质特点和染蓝技术,还借鉴了日本彩画的画法,创出了独具荷兰特色的图案和工艺,而且至今仍以完全手工的方式生产。每年前来参观的游客多达13万人次,一年的产值也能有400万欧元,一个不到40人的小厂能有如此高的销售额,很不简单。
除了Joop, 我在画室中还见到了Caroline Hartman和Anneke Mol两位同样资深的画师,她们的作品已被皇室选作国礼。“从绘制简单的花卉、树叶以及重复性的装饰图案画起,一年后便能独立工作,参与批量生产;之后逐渐转入复杂的图案绘制,大约四五年内就能出师。”Caroline这样介绍她们的绘画生涯,她们沿用着传统的手绘方式,但也需要进行诸多创新。
工厂旁附设了蓝陶博物馆,从17世纪到21世纪的陶瓷艺术品汇集于此,而该工厂的不同发展阶段也清晰展现在面前。从最初中国青花瓷的完全仿制品,到后来荷兰式样和图案的出现,从一开始的单纯观赏品,到后来日常用品,再到今天重又成为观赏品,可以说,350年间完成了一个轮回。在展厅里,我的面前赫然出现了几天前刚在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中见到的伦勃朗的《夜巡》,不过是代尔夫特蓝瓷版本。这件作品代表着代尔夫特蓝瓷的最高水平,是两位已退休的老画师从1999年开始制作,花费了一年零两个月时间才完成,共烧制了480块瓷片。中国的青花瓷有四种色彩,而代尔夫特蓝只有一种颜色,如何用蓝瓷表现绘画中的明暗是个很大的挑战。陶瓷厂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匠人调整颜料中水的配置比例,烧制出深浅层次的色彩,将原作最为精妙的用光表现得恰到好处。
如今,在很多荷兰博物馆中都能见到古董蓝瓷的身影,甚至在代尔夫特市中心还有一家专门的代尔夫特蓝瓷博物馆。懂行的人,会珍爱蓝瓷胜过风车、奶酪和郁金香。而来到这个惟一从17世纪荷兰黄金盛世遗留下来的瓷器厂,亲眼看看瓷器制造过程、再亲手绘制一个瓷盘的节目,也深受外国游客欢迎。当我在博物馆里看到2008年代尔夫特蓝瓷在景德镇获得陶瓷博览会金奖的证书和奖品,不禁感慨万分,景德镇青花瓷传到荷兰,由原来普通的代尔夫特蓝瓷已逐渐发展为著名的荷兰特产,从东方而来,又重返东方获得认可。这样一种身份的转换,对于商业头脑发达的荷兰人早已是轻车熟路,荷兰是一个卷入全球化经济很深的国家,从航海时代起,荷兰人便循着一种开放的思路。他们知道,在当今这样一场全球性资源危机的时代,欧洲小国荷兰若不想出新的点子,其后果则是“销声匿迹”。这种说法多少有一些夸张,但荷兰设计的灵魂确是于不同文化角度间转换,并游刃有余,这种风格在欧洲至今独树一帜。如今,跨国公司更愿意用荷兰身份,因为荷兰的公司不忌讳专利共享,先借来学习,再发展出本土智慧。而荷兰人也总是先人一步,并更快地嗅出市场机会。这样的荷式智慧,透着精明。
在博物馆过夜:你成了展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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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小看挂衣服 这里面学问大着呢 |
鹿特丹是荷兰著名的设计城,新锐建筑师把它当做创意试验室,我在这里也创意了一把。“我替你把衣服挂上去吧!”博伊曼斯博物馆的一位金发美女Sharon帮我寄存衣物,但当我把厚外套脱下递给她后,她竟示意我抬头看,这才发现原来衣架在头顶上方,所有的衣服都高悬在空中。看着她拉动滑绳,将一个空衣架放下来,把外套放到锁绳衣架上,然后用滑轮把衣服吊到空中,我吃惊得合不上嘴。Sharon说这个衣帽间设计理念来自“旋转木马”,当地人把旋转木马看作是见证爱情的游戏,人们乐此不疲地创造或经营着与之相关的故事。于是这样一件充满趣味的巨型挂衣架诞生了,同时也是一件正在展出的作品,名称就是“从旋转木马到衣架”。这个作品由Wieke Somers 工作室设计,获得了2009年荷兰设计周最佳设计奖“Golden E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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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座荷兰惟一收藏了从14世纪直到现代的艺术品博物馆内,除了可看到莫奈、梵高、毕加索、高更、塞尚和蒙奇这样的经典作品,还可找到大量超现实主义画家如达利、玛格利特、厄恩斯特和德切里克的真迹。不过当我走进一个现代艺术展区时,空旷的敞开式房间中一张双人床引起了我的猜测,“这是在展示家具?”Sharon立即解释说:“这其实是一个名为A Room for Two的旋转酒店房间,它通过展览的形式提供给客人在博物馆过夜的机会。”
让游客住在博物馆?有点意思。这个卧室由睡眠区、迷你小酒吧和洗手间组成,衣架、桌椅一应俱全,而这些区域都位于四片缓慢旋转的玻璃圆盘上,令人浮想。它的作者是比利时艺术家Carsten H?ller,他觉得博物馆一般关门都比较早,为何不能提供给客人一个更长的参观时间呢?之前,他同样概念的“博物馆奇妙夜”在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也大获成功。如今,博物馆不仅仅只承载着展览的功能,视觉艺术与文学、建筑、设计等形式的融合,以及博物馆与参观者之间的互动,都成为了新趋势。在鹿特丹,设计已变成一种城市语言无处不在,而实用性与美学相结合的作品尤受欢迎。
每天早上11 点,这个“酒店房间”就会恢复成展品,如果此刻客人还没有起床,他会发现自己已成了博物馆游客们的参观对象。当然,要想在如此多价值不凡的作品环抱下睡上一夜,代价不低,需提前预订,价格为275-450欧元/天(含博物馆早晚餐)。虽然价格堪比五星酒店,但从开始接受预订以来,几乎每天订满。当博物馆的大门在夕阳中徐徐合上,游人如织的展厅顿时空空荡荡,整个博物馆在这个夜晚将完全属于你一个人。这样的奇妙夜让你明白,荷兰,一切皆有可能。
红灯区时装馆:展示身体,也展示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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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区里也饱含艺术元素 |
阿姆斯特丹红灯区大名鼎鼎,比风车、木鞋更撩人,沿着河边的房子里一个又一个橱窗后面站着各色女郎,性用品商店、夜总会、艳舞场所、大麻馆充斥着整个街区。然而我却大方登堂入室, 走进曾经的橱窗女郎“办公区域”,原来这里已成为了荷兰新兴设计师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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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参观我们成立仅两年多的年轻品牌:阿姆斯特丹红灯区时装(Red Light Street Fashion Amsterdam)!”荷兰时装组织HTNK的负责人Karlijn Bozen女士已优雅地在门口恭候。荷兰人一向以自由风气为荣,不说软毒品、红灯区,就是同性恋婚姻、安乐死这些至今在全球引发巨大争议的问题,在荷兰也已早早合法化。对于红灯区这项古老产业,市政府也十分头痛,因此重塑阿姆斯特丹新形象不是件很容易的事。2008年的一天,两个政府工作人员路过红灯区,看着这些橱窗女郎,突发奇想,可以展示“身体”,为什么不能展示一下“时尚”呢?市政府首先用4000万美元从色情业巨头Charles Geerts那里购买了18家“Show Girl”门面,这18个门面中,包括51个橱窗女郎的展示窗,约占全红灯区橱窗总数的1/3。然后邀请当地时装机构HTNK共同负担起用时装设计改造红灯区的重任。14位年轻设计师、2位摄影师被选中,他们只需支付水电费就可在一间曾是热舞俱乐部的17世纪建筑里生活办公。面对失业压力和悬殊的租赁费,红灯区酒吧和Show Girl 橱窗的老板对此大加声讨,但被买下的女郎橱窗依然以最快速度撤换成了新设计展示空间。
红灯区的居民多少有些不习惯,毕竟夜晚这些时装店的灯光太亮了。但红灯区时装品牌成立后的第一场时装秀还是引起了喝彩,据说那天晚上,橱窗里的表演把逛红灯区的游客都吸引了过来,害得周边的橱窗女郎不得不歇业2小时。但无论如何,我看着这些穿插在色情之地的时装馆,仍是觉得奇怪。Karlijn Bozen女士却很坦然,“在荷兰人看来这太正常了,时装就是时装,与是否在红灯区设计和展示没有必然联系,而且这些橱窗女郎的楼上就是普通住家,全家老小好几代人都生活这里,也没觉得怎么样。想到每天那么多游客会经过这里,带动品牌宣传的效果是非常巨大的,这才是关键,这也是荷兰式思维。”
按计划,从2007年到2015年间,女郎橱窗将从482家减少到290家。目前已有90家色情橱窗关闭,阿姆斯特丹的这一创意转型颇为聪明地再次吸引了媒体与世人的关注。
音乐梦工厂:邂逅故宫的古董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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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谁知道世界上最大的音乐博物馆竟建在教堂里 |
Dirkjan Haspels先生,荷兰乌特勒支国家音乐盒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From Musical Clock to Street Organ)的负责人,竟递过来一张中文名片。原来这家博物馆在3年前曾有部分展品在广州展出过,他是当时展览的组织者,对那次展出至今印象深刻,眉飞色舞地聊起广州观众对这些街头风琴和自动乐器的喜爱。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音乐盒博物馆,竟建在一个老教堂里,穹顶下的大厅宽敞明亮,阳光从教堂细长的窗户直射进来,好像是它们在奏响风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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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座城市中心的圆顶大教堂钟楼上的钟,是荷兰最大的自鸣钟。欧洲的有钱人开始想要把教堂的钟声搬到家中,无奈教堂钟过于巨型,于是想方设法做出缩小版。后来便发展出各种各样的自鸣乐器来,而后又从室内走上了街头。于是今天在这里我看到了自16世纪以来荷兰和周边欧洲国家一系列自鸣乐器:从自动钢琴、街头手风琴、舞厅风琴、小风琴和风琴钟到精美的自鸣钟、音乐盒、音乐玩偶等等一应俱全。那些稀奇古怪的老古董,大的足有两人高、小的却只有手机那么大,材质都不同,黄金、象牙、铁制、木制……简直是对音乐和对精密机械设计双重迷恋的结果。
这家博物馆还有一个工作室,专修古董自鸣钟。Dirkjan很神秘地冲我眨眼,“你会看到一样熟悉的宝贝。”我好奇地随他而去。这家修理作坊始于上世纪70年代,目前有7个修理师,有着多年丰富经验,沿用从瑞士传来的修理技术,而年纪最大的一位已在这里工作了30多年。Dirkjan说的“熟悉的宝贝”是指三件故宫博物院的国宝级自鸣钟。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意大利传教士利马窦以“大西洋陪臣”的身份,向明神宗进献了不少西洋玩艺,其中就有两座大小自鸣钟。眼前的宝贝,曾是瑞士制造,由外国使节赠送给光绪皇帝的自鸣钟。然而时间会改变一切,包括它的载体,百年过去,能发出鸣叫的皮子实在经不起时间的磨损,鸟儿再也叫不出来了,于是几经周折,终于在这家修理间找到了答案。一个年轻的学徒给我看磨损的旧皮带,表示更换一个新的就可以了。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那逼真的鸟鸣声是从这个风箱式的东西里发出的,据说拆开内部后,修理师会仔细研究其结构材料,然后制作出和原来配件一样的替代品,复杂的古钟修理至少需要长达9个月的时间,而这9个月,复制的是一个世纪前的声音。
在满是新锐设计的荷兰街头,守着这样一份传统手作,并不容易。如今,荷兰的老手艺人正在世界范围内挖掘这些稀缺工艺的实用价值,慕名而来的客人们,看上的都是当地手工艺的这份价值,与其说是对传统的眷守,不如说也是一种精明。现在满世界滥俗的仿古、怀旧思潮中,有多少是源自商业的考量,又有几分务实的成分,想必荷兰的老工艺匠最有体会。